好房不私藏-安縵莊園

隊伍走完下坡又開始上坡「想做一個好獵手，你還要多練練耳朵」陳陣用馬蹄袖遮著嘴小聲問：「阿爸，您真的能憑耳朵將大夥帶到指定地點?」「除了耳朵還要記性，聽馬蹄下踩的地，雪底下是草是砂還是碎石就知道馬走到哪塊地界了，還要用臉摸著風走，用鼻子聞著味道走，風裡有雪味、草味、砂味、硝味、鹹味、狼味、狐味、馬糞味，有時啥味道也沒有，那就憑耳朵和記性，再黑的天也不迷路」

大隊人馬和狗群跟著畢利格老人在漆黑的草原上往西北急行，每人拉著一條或兩條狗，厚厚的雲層低低壓著草原，星光和月光全被遮蔽，西北風不軟也不硬，四周是沉沉的黑暗，連馬蹄下的殘雪也是黑的，陳陣輕聲說：「阿爸，能不能讓我在馬蹄袖裡開一下手電筒？我感覺眼睛好像瞎了」「你敢！」他立刻閉嘴，只能憑耳朵跟著馬啼聲走，這群狼也真有耐性，忍著飢餓等到這特黑的夜晚才傾巢而出。

3個人正圍著鐵桶火爐吃羊肉掛麵，張繼原下馬挑開氈皮簾對大家宣布，場部下令，邊境線的大狼群已經分頭過來了，明天全場3個大隊在3個地點集中打圍，咱大隊負責西北地段，由畢利格老人全權指揮，除老人小孩留下放牛放羊外全員參加，明天凌晨1點到畢利格老人家集合，趕緊抓緊時間睡覺，別睡過頭了，3人分頭備戰，挑出乾青草餵馬，羊骨羊肉餵狗，檢查馬鞍馬肚帶和套馬杆。

狗窩漸漸平靜下來，3條狗崽雖被擠到瘦奶頭也吃飽了，在媽媽背上脖子上玩耍起來，狼崽還在狠命地吸食，肚皮撐到薄如紙片，陳陣擔心會撐破肚皮把它拉開，它卻死不鬆口把奶頭拽了兩寸長，伊勒疼得直叫，還得用手掐開它的雙顎才解開，陳陣見識到可畏的競爭力和凶狠頑強的狼性。天色已暗，他把狼崽和一隻母狗崽一起放進狼窩，好在小狼退膜睜眼前就先混熟習慣彼此味道，培養青梅竹馬感情。

膽敢反抗主人的狗不是被直接殺死，就是被趕出家門，流浪在草原上餓死凍死或被狼吃掉，就這樣幾千年下來狗早已喪失了獸性成為離開人類便無法生存的家畜，同理人類社會如果專制力量太強大時間又太久，人群也會失去獸性成為家畜性的順民，固然方便統治，但是一旦外族入侵時也會失去反抗能力，成為異族順民或徹底毀滅，成為後人考古發掘的廢墟，君不見多少輝煌燦爛的農耕文明都已進入歷史博物館。

它似乎知道窩裡多了一隻狼崽，是主人剛從山裡抓回來的，而且主人還強迫它認養這個不共戴天的仇敵，內地狗眼界狹窄沒見過狼和虎，給它一條虎崽也會傻傻餵奶認養，草原狗長年與狼虎拚殺，豈肯認敵為友，伊勒幾次想站起來拒絕餵奶都被陳陣按住，它氣憤煩躁難受噁心卻又不敢違抗主人，只好氣呼呼躺著不動任由支配，草原上人掌握狗的生殺大權，用專制暴力和食物誘惑將野狗馴成家畜。

它極力想擺脫控制看看情況，陳陣怕它認出狼崽會立刻咬死，硬按住它的頭邊哄邊撫摸，直到狼崽吃圓了肚皮才放開手，它一扭頭發現窩裡多了一隻小崽，不安地挨個聞很快便聞出狼崽，可能狼崽身上有它的奶味使它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用鼻子把狼崽頂出去，並極力想站起來到窩外明亮處看清楚，陳陣又把它按住，他必須讓伊勒明白主人的意圖，希望它接受這個事實，只能服從不准反抗，伊勒彆扭哼叫。

性格決定個人命運也決定民族命運，家畜性過多的窩囊性格決定了農耕民族的悲慘命運，世界4大文明古國全是農耕國其中3個古文明已經滅亡了，華夏文明綿延至今，除了因為擁有世界最大的農耕兩河流域-長江、黃河，孕育出世界上最龐大的人口，使其他文明啃不動消化不了外，還可能由於草原遊牧民族血液中多一些的獸性，對中華文明的貢獻。狗窩裡的騷動和狗崽們被欺負的哼哼聲使伊勒警惕起來

3隻溫順的胖狗崽全被轟趕到兩旁。這個狗窩簡直就是世界歷史的縮影，魯迅先生認為，西方人獸性多一些而中國人家畜性多一些，狼崽就是獸性，狗崽就是家畜性，現在的西方人多是條頓、日耳曼、盎格魯薩克遜那些遊獵蠻族後代，猛獸般從原始森林中衝出來，撞毀了發展一兩千年的古希臘古羅馬高度文明，而華夏農耕民族的家畜性早被遊牧民族侵擾千年，如今更受西方獸性文明欺凌。

又冷又餓的小狼崽一聞到奶香突然像大狼聞到血腥一樣，張牙舞爪殺氣騰騰，小狼崽比狗崽晚一個半月生個頭體型都小得多，但力氣和搶奶頭的技術都比狗崽更強更狠，兩排奶頭有大有小出奶量有多有少，小狼崽發瘋似地順著奶頭一路嚐下去，把正在吃奶的狗崽擠開拱倒，一時間平靜的狗窩像闖進一個暴徒劫匪亂作一團，它嚐一個吐一個全部嚐遍後霸佔出奶量最大的奶頭猛吸，還用爪子佔住另一個大奶頭。

陳陣和楊克在蒙古包十幾步遠處挖了一個60公分深半米見方的土坑鋪上破羊皮安置小狼崽，黃昏時母狗伊勒吃過肉湯小米粥回窩餵奶，3條小狗崽爭奪一番各自吃奶，兩人一個撫摸它的頭並遮住視線，一個暗中擠出一手掌狗奶抹在小狼崽頭上身上，這是草原牧民讓母羊認養羊羔孤兒的古老方法，不過狗比綿羊聰明得多嗅覺也更靈敏，自己有3個孩子當然不願接受狼子，兩人只好軟硬兼施不讓它抬頭起身

從書包裡撈出狼崽放進木箱，每隻狼崽都在發抖，裝死，小小生命還在作最後掙扎，道爾基一隻隻撥拉過後說：「4隻公的3隻母的，這條最大最壯的歸你，那條歸我」其餘5隻放回書包走到蒙古包前的空地，道爾基一隻一隻地拋上天空，原本裝死一動不動的小狼崽，一拋上天空就本能地拚出全部力氣，張開嫩嫩的小腿小爪在空中亂舞亂抓，他一邊拋一邊念念有詞：「上騰格里吧，上騰格里去享福」

陳陣放下茶碗對道爾基說：「你可以處理掉6條小狼崽，給我留一條最壯的公狼崽，我要養狼」，道爾基一愣，呆呆看著他10秒鐘才說：你要養狼？聽完陳陣說明後他反而眼睛一亮「這主意真不賴，沒準能成，有了狼狗打狐狸打狼就太容易了，說不定光賣狼狗崽就能發大財，這樣吧，我也養一隻，兩家一起養成功把握大」「可是公狼願意跟母狗配對嗎？」「這不難，到了配種季節給它們孤寡共處一室就行了」

說要交配狼狗是個好理由，邊防站裡的邊防軍養五六條狼狗軍犬，高大威猛奔速極快，獵狼獵鷹快狠準，邊防站的趙站長有一次騎著馬帶兩位戰士兩條狼狗來隊上例行檢查，兩條狼狗一口氣抓了4條大狐狸，幾乎看到一條就能抓到一條，一路檢查工作一路剝狐狸皮，把所有獵手都看傻了，可是狼狗是稀缺軍事物資牧民要不到，狼養大後跟母狗交配生下狼狗送給牧民，大家一定會同意甚至爭相求贈狼狗崽。

「為什麼本地牧民不太喜歡掏狼崽？」「本地牧民信喇嘛，喇嘛行善禁殺生說會折壽，我們東北牧民不信喇嘛不怕折壽，學會種地後也跟你們漢人一樣入土為安，不怕狼被殺光後沒有狼送我們的靈魂上騰格里」回營隊時已近深夜，陳陣把裝狼崽的書包掛上蒙古包的哈那牆上，4人圍坐爐旁，加火熱茶吃烤肉，商量如何處置這些狼崽，「還用討論嗎？看我的，不用兩分鐘就解決掉」陳陣趕緊苦思養狼的理由

「因為狼太精了，都挑在開春雪剛化時下崽，那時羊群剛開始下羔，春天接羔是蒙古人一年中最忙最累的時候，一群羊要分成兩群，所有人力全用上線，累得飯都不想吃覺都睡不足了，哪有力氣掏狼，等接完羔有空閒時，狼崽都已長大不在洞裡了，狼崽生下來滿月睜開眼2個月就離開洞跟著狼媽到處跑了，此外開春下崽還可以偷羊羔餵狼崽教狼崽，有了鮮嫩羊羔，就算生個10隻8隻也不怕奶水不足」

小狼崽一個挨著一個一動不動，睜著的眼珠上蒙著一層薄薄的灰膜，剛生下來20多天眼睛快睜開了，被狗聲人聲嚇著裝死不動了，野狼與家狗生下來就不同，小狗崽皮毛整齊光滑非常可愛，狼崽絨毛裡稀疏冒出一些又長又硬又黑的狼毫，絨短毫長參差不齊一身野氣，細細的狼牙露出兇相，將狼崽放入書包就匆匆趕回營上，還刻意繞大圈以免母狼率眾追來營隊。「為什麼掏了幾千年的狼崽還沒消滅狼災呢？」

昨天的狼洞口平台上增加了新鮮的狼爪印，可見母狼回來過，把狼崽叼去臨時洞，就在附近大家分頭找，不久就聽到兩條狗的狂吠聲，趕去一看有點失望，只有一個30公分左右直徑的小洞，該不會是兔洞或鼠洞吧，道爾基用套馬杆慢慢插進洞裡探深度，捅進1米多就捅到軟軟的有彈性的東西，順著杆子量出準確位置用腳尖點了點，就這裡往下挖，鐵橇才一鏟土石嘩啦啦坍陷，露出7隻巴掌大的小狼崽。

他父親從東北半農半牧區舉家遷來落戶，是少數蒙族外來戶，跟本地蒙族風俗習慣差異很大也不太通婚，「仰慕我們的打狼英雄，這些年共打了多少條狼？」「共六七十條吧，還有狼崽七八窩」「算下來共打死一百二三十條，狼有沒有回頭報復？」「當然有，我家的狗被咬死七八條，羊被咬死無數隻，反正打一條狼保百隻羊，掏十窩狼崽保十群羊」，一行4人帶了武器工具糧食和兩條狗上黑石山掏狼崽去。